被窝

2019-02-14

棉花请铺过我的颠簸,多少冷漠遇过就会经过

后来舅舅想,如果当时不是他撕下了那张招租信息底下手写的电话纸条,这些破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的工作是做一个开在某条不起眼的酒吧街里一家寻常的酒保,当然这种酒吧并不安静,是深夜了还带dj搓碟蹦迪的那种,而狗狗与他相仿,是在一条更不起眼的街上等客人光顾,站着、或者跪着,更不济的时候也趴到墙上去过——他是出来卖的。这种工作场合当然也并不安静,也不是个体面的活儿,虽然看上去是舅舅的工作还可以,实际上是狗狗挣得比较多。

狗狗跟陈先生还不错,所以甚至他还拥有一间公寓——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破居民楼的单元房,给他服侍男人过夜用。他白天拉不到客人,就在这房子里睡觉休息,陈先生有时候会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如果他还不错的话,陈先生就会揉揉他的脑袋,像他养的一条小宠物狗。他给陈先生的钱在陈先生来他这儿的第三天会汇出去,剩下的除了买避孕套润滑剂和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也没花什么。可以说,狗狗是个过得还不错的男妓,只是生活单调乏味了些。相较而言,这个月还没结束便被告知房租要涨而他还没钱续租的舅舅则显得有些落魄。他正愁心附近有没有便宜房子租,而与此同时,狗狗想屋子腾一腾,还可以空出一人的房间,钱多点总比少了好。他贴了招租广告,那价钱低得很,藏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舅舅看到后心动了。

他照着那上面的电话打给狗狗,约他见了面。狗狗领他转了转,支吾了许久终于说了那句,我是做那个的,晚上可能会吵,你要是嫌的话,就不要租了吧。他看起来腼腆极了。舅舅未答话,他环顾了一圈,还挺大挺宽敞,主要是这房子有厨房有阳台有客厅,甚至还是两居室,应当是之前哪个还不错的家庭住够了剩下来的房子,当然比之前的群居房好得多,就说可以,我不介意的。既然人家都这么说,狗狗也不再好说什么,他嗯了嗯,收了几乎没要钱的房租,对这个新房客有些干瘪地笑了笑,便把钥匙递了过去。他说自己还有事要出去,什么时候你方便了就自己把东西搬上来,我先走了。

舅舅陶醉在重新宽敞明亮、有私人空间的房屋中,拢在心里的阴霾也少却许多。不知是不是狗狗特意为之的,他客人最近不是很多,带回家过夜的很少,几乎在街边就跟人做了。舅舅下了夜班,换完常服之后路过狗狗那条街,还看到狗狗攀到人身上,大腿光裸裸地擦着那人的西装裤。秋风里白得惊人的腿冷得瑟瑟,像吹皱的两张纸,随着操干的动作在他的躯体上乱抻乱扯——这副模样看上去伶仃而屈辱,办事儿还是有张床方便些。舅舅便白天趁他没活儿时跟他说,不用特意照顾我,都是成年人了,总不能不赚钱的。狗狗嘬了口面前杯子里的热水,喉结滚下一声咕嘟,挺是乖顺地点了头。狗狗开始领男人回来,但舅舅错了。他每天听着屋里嘎吱嘎吱,吱唷吱唷,打人的巴掌与粗暴的顶弄,混着狗狗闷闷的叫床和嫖客的低喝,是没法好好睡着的。

他勃起了。却不是因为狗狗而勃起,是想着他在外地工作的男朋友。他们从前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很是过了一段随心随性的舒坦日子,现在他们已许久未见了。舅舅在被子里闷着脑袋打手冲,蒸出了一身汗,潮热和未满足的情欲渗进失眠的脑子里,弄得他头疼。他扯了几张纸擦过自己刚释放过的性器,想出去洗洗手——厕所在他们俩卧室中间,意味着他和狗狗如果谁要用的话,都得从房间里出来。这不免增加了碰到的概率。舅舅在洗完手后,正好看到狗狗光着身子送那个客人出去。就这么遇上,四目相对,狗狗看起来比舅舅还要尴尬。他锁上门,两条细裸裸的腿还在发抖,整个人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舅舅都怀疑他这么不会说话怎么招徕的生意。或许是他在别的地方有些过人之处吧,舅舅想。“那个…我先回去…穿个衣服…”他说。舅舅点点头,他本该想到这是他又要跟狗狗进行尴尬得要命的谈话时刻,这让他心里莫名起了些烦躁。狗狗出来的时候,果然是披了一件衣服来,这衣服过长,遮住了他半截性器与后面的屁股。狗狗在这件深灰发旧的衬衣口袋里找到了半包烟和一只火机,问他要不要抽。行啊。舅舅说。他跟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裂了一些缝的皮沙发软陷向下,舅舅看过去,阴影投向狗狗腿间,形成了一片狭长的暗色。

狗狗是先看舅舅点了烟,把火机递回了他,然后自己才抽的。他边抽边开口,说得又慢又卡壳。他说,刚才…刚才那个,一定要我裸着送他走。其实我不大愿意在你面前光着的,我觉着…我做这事儿已经很影响你了。他似乎是很为一些极微小的事情困扰。舅舅想,这不是一个生计颠簸的人应该呈现出的样子…至少不像自己一样。他摆摆手,说不用,是我要租的。还有,我不介意你给人…干的。我有个男朋友,也在外地呢。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哈哈,我是就这样了。他干巴巴地笑,笑起来有自嘲的意味。狗狗把一只烟灰缸从桌角拖到他们跟前,舅舅掸了掸烟,烟烬熟练地断成一块灰色,落入不锈钢制的容器中。狗狗的眼睛追逐那丝还尚未消却的烟,就是不去对上舅舅的视线,他慢吞吞地开口道,啊…好。希望他好。你也很好的。他这才看了舅舅第一眼。很恳切的一眼。舅舅无奈地勾起了嘴角,是很勉强的笑,狗狗却又飘忽了视线。他知道他俩感情出了问题,但又不便说,只把烟头细致地碾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努了努嘴。半晌,狗狗像下定决心似的,转口问道,那,你想跟我…那个吗?舅舅看了他一眼,有点被逗笑的意思,其实他也是真的被逗笑了,他这室友安抚别人情绪的提议真是直截了当啊。不了吧,他回复说,你肯定很累了。狗狗说…喔,好。那我先去洗澡了,你…你自便吧。舅舅点了点头。

那是凌晨三点钟,舅舅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听着浴室里的响动——水声,听了十多分钟。他走到阳台上,抽光了他自己手里的一包烟,然后把一地烟头都冲进了马桶。

舅舅和狗狗上的都是夜班,所以基本上都昼夜颠倒,狗狗也有白天的客——舅舅很疑惑他的客人是怎么找上他的,因为他那时候也并没有出去接客——但是不多,所以白天他们俩人都很安静,相安无事的。因为外面的饭贵,舅舅中午起来会去买菜,虽然菜都不好,因为早市卖的都差不多了,但也还凑活。他有时候给狗狗也煮一份,狗狗听到厨房有开伙,也就从他屋里出来。两个人关系渐渐没那么生疏了,至少碰到也不会很尴尬地避开。狗狗喝着舅舅做的粥,他的胡子最近没刮,稀疏地覆在那张丰厚而饱满的唇上,沾染了粥的水泽。他带上了笑颜说,你男朋友很幸运啊,舅舅摇了摇头,不是的。又补充道,是我幸运,我配不上他的。他语气怅然又落寞。狗狗很聪明,直到乖乖地喝完了那碗咸粥之前,他都没再跟舅舅说话。

舅舅学着与做爱的声音共处,狗狗也在适应跟另一个人共处,在这之前他只有陈先生一个,但是他也不爱管他——陈先生说狗狗有点自闭症,还有些更不好的毛病。总之,舅舅大多时候会听着耳机里的佛经入眠,但是听live gv久了有时候忍不住,也会自己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客人走了,狗狗听了会儿舅舅房里床板的响动,扒在门上问他,用我帮忙吗。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显得闷闷吞吞的。舅舅使劲撸了几发,本想这么解决完再回复他不用,结果撸得眼睛红也没出来。唔,他闭着眼睛想了会儿,然后光脚啪嗒啪嗒走到门前,给狗狗开了门。狗狗问,你喜欢怎么做?他声音磁性得很,低柔又带有热度,撞在神经,能够共振成嗡嗡的响动。颅内发麻,言辞断裂,舅舅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不过狗狗大概也不需要舅舅给出什么答案,他一手摸上舅舅的勃起,另一侧的手掌扶上他的腰,舅舅颤了一下,他许久没有给人碰过,与陌生皮肤相接的触感让他有些受不住。狗狗触上那条热乎的,厚实的,柔软而膨胀的柱体,从底至上地包覆,他撸了撸,抬起脑袋去看舅舅。舅舅虽皱着眉,一副忍耐的样子,但眼里还是不自觉地溢出渴望。他熟知这种情色,客人们被他摸过都是这样子的,可他觉得他们都没有舅舅这么漂亮。狗狗问他,这样可以么?他很富有技巧地揉了一把舅舅敏感的阴茎头部,指尖嵌过被两片软肉包覆住的小孔。舅舅的腰腹为这动作抖了抖。他之前没搞得这么刺激过。尖锐的酸麻击过他的下身,液体从顶部滑出。他仿佛听到黏腻的水声,随着手指划过他的全部,而脑子都在发颤,像刚出炉的晃荡热气的布丁冻。狗狗看舅舅这样,腿颤颤的,站不稳,就说,去床上好吗?他推着舅舅往床上倒,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过。

他着实很会做这种事。舅舅觉得这比他自己做的时候爽多了,也比欣第一次上他时帮他摸得爽多了。他的脑袋砸向床铺的时候天晕地转,然后那里就进了一处温暖而湿润的地方。狗狗在给他口,而且很…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吞得很深,喉头的软肉因为吞咽的反应交叠相裹,蠕动的感觉热而温润,气泡推阻,像是用温泉的泉眼把自己堵住。他的舌尖也挑过外侧的筋脉,抽空口腔,让自己的腰往上不住弹动。事实上,他紧绷到狗狗要按住他的腿根才能顺畅地前后吞吐。舅舅根本没法看下面的情况,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拳头,抵住大大小小的呜咽和细喘。这很不正常,他应该表现得更大方一些,更…专业一点,就像嫖客和婊子,但他还是在射进狗狗嘴里的时候哭了。狗狗撤了出来,光脚去外面的卫生间,漱了轮口,又用温水打湿了纸巾,给舅舅的那里擦干净。他擦得认认真真的,售后服务温柔而专注。谢谢。舅舅说。狗狗笑了笑,不客气。晚安。他回复道。

那晚之后他们有了身体上的沟通,彼此有了某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狗狗被人操久的后穴会磨得很痛,舅舅看过他瘸瘸拐拐地上厕所,所以,他还没有真的上过狗狗。而且舅舅总觉得,互相帮忙尚且能够接受,可他毕竟还有个恋人,进展到那一步总归不太好。但狗狗如果没有人操的话,那里也会虚热、痉挛,像发了烧似的。他会在窄小的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夹着腿手探到后面自己填。舅舅把他搂进怀里给他擦汗,狗狗埋在他怀里,很难受地捣弄——他不敢贸然动,就由得狗狗一脑袋汗在自己双臂间蹭到高潮。狗狗在那之后虚弱地说,这是惩罚…这是惩罚。陈先生说,这是惩罚…我有性瘾…天生就该出去卖的。舅舅用纸巾把他额顶的汗擦了擦,问道,那个陈先生,他是谁呢?…一个好心人罢了。狗狗不愿说更多,舅舅只好回一句,好吧。就这样,舅舅依旧跟一个古怪的男妓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直到欣有一天到这儿找他。

欣过得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而他依旧没“上进”的当一个酒保。他跟欣一起住了三天,宾馆比狗狗的地方干净、整洁、安静、也高档了许多。差旅费报销,欣说。舅舅点了颗烟,回他,你老板待你不错。是啊,是还不错,欣欣温和地笑了一下,又接着说,过一段时间有个晋升经理的机会,上司说大概定下来了。舅舅说,那希望你更好吧,甚至都没有掩盖自己语气中的敷衍。欣说,咱们不能这样了。舅舅说哪样呢?就这样。欣带了一丝坚定看向他。舅舅的语调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欣说,就这样,混日子似的,我们不是读书的时候了,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懂么。我不像你,我有父母要养的…要一起过,要继续下去这段关系…没那么容易,要现实一点的工作,至少要有前途的,才可能有希望让家长同意,你明白吗?舅舅越听越气不过,他说,你这么说是不是下一句就该是我爸妈期待抱孙子但是抱歉你长得不像个有子宫的样子了?欣摇摇头,我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欣闭了闭眼睛,重新望着对面的人,我没有。舅舅截断了他的否决,是你先说要现实一点的,现实就是这样,你总要结婚的,你说这些,不就是在说我是个不中用的男同性恋,做这活儿在各方面都不配跟你在一起么?欣说,我从来没那么看过你,我是觉得…算了。我这次来是找到了一个职位,我觉得挺适合你的,总比留在这儿强。就算不为我们考虑,也为你自己考虑考虑…而且我从来没有被爸妈催过生孩子。不用了,真的不用,舅舅说,你越来越好就好了,我为你高兴,真的,你也知道我们不合适,从一开始就是在强求。他结束了这无谓的纷争,留恋都退居次位。舅收拾收拾东西,梆地一声带上了门,就从宾馆离开了。

舅舅回来的时候狗狗还在睡觉,睡得不太安稳,但是舅舅把他弄醒了。他是进了狗狗的屋子,开灯,上床,把他晃醒的。狗狗问他怎么了,嗓子还哑绵绵的,一副被精液泡软了的样子。舅舅瞪红着眼睛看着他,边缘热乎乎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淌下泪,狗狗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他的无辜的关切的眸子亮汪汪地朝上瞧,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舅舅便伏下身去,嘬上这只曾服侍过好些男人性器的唇,切断了狗狗的视线。它厚实、温暖,带着咸味,吐出的话语从来没有带过拒绝。狗狗闭上眼睛张开嘴任舅舅在自己口腔里横冲直撞,直到两个人气息都乱了,唾液连着丝地掉出来,狗狗喘得像个风箱。他向他索吻,舅舅把他摁了下去,目光盯得很紧。

我要操你,他说。狗狗还尚未点头,他的睡裤就被舅舅扒下来,萎软的性器垂在腿间,舅舅越过它直接探向了那处洞口。

舅舅把自己攘进去的时候,狗狗疼得全身都在抖,却还是搂着撑在他身上的舅舅,摸着他的头发,手穿进去来回抚动。他双腿也攀在舅舅的腰上,把自己打得更开,让舅舅更好往里送顶。狗狗配合地在舅舅耳边发出呻吟,黏黏的,小小的,客人们都爱听的那种。舅舅往里狠捣了十几下,才稍稍慢下来干,他听到狗狗的心脏贴着他的胸膛,跳得含糊糊乱糟糟。因为这姿势,窝在狗狗肩窝的姿势,他看不见狗狗的脸,这很好——他不用对那张脸起恻隐之心,不用照顾他的感受。他还有些钱,够尽情地操一个婊子,是的。他从前干欣,都没这么粗暴过,从来都没有,可是这样真爽,真好。他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压抑,压抑了很久。为什么他之前不肯干他出去卖的室友呢?现在他可以不用顾忌了。舅舅在狗狗裹紧的穴腔里射了,狗狗夹在他们之间的性器也因为热流的涌进胀得跳了跳。舅舅沉默地帮他打了手冲,狗狗在他身下扭动着射了出来,泪眼模糊地望着他,问他出什么事了么?舅舅低头把自己抽出来,带出几缕污稠的东西。

他说,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

fin